作者：林德张（浙江师范大学博士）。三衢道中

　　曾几《三衢道中》云：“梅子黄时日日晴，从流小溪泛尽却山行。动到的空YOUPORN久久精品国产绿阴不减来时路，凝集添得黄鹂四五声。宋代诗篇”该诗影响颇大，间审不光被收入启蒙读物《千家诗》，三衢道中并且被编入部编版小学语文教材。从流究其原因，动到的空主要是凝集该诗如曾几一向风格，“轻捷”“生动不吃力”（钱钟书《宋诗选注》），宋代诗篇读来朗朗上口又意象明显。间审笔者以为，三衢道中更深层次的从流原因是，作为许多“三衢道中”行旅诗的动到的空代表著作，该诗表达了诗人对“空间活动”消沉体会的消解，行旅的“十分”体会化为了脍炙人口的“寻常”爽快和妙境，在空间审美上有独到之处。

　　据《大明一统志》载，衢州又称三衢。“三衢道中”所书写的，通常是诗人途经浙江衢州的所见所感。唐宋时期，循运河南下过杭州、衢州至岭南或福建的YOUPORN久久精品国产线路，是南北交通干线之一。南宋以临安（杭州）为行在，衢州更是赣闽等入杭的重镇。行走于三衢道上，交游的宋代文人创作了不少诗篇，有些还直接以“三衢道中”“衢州道中”为题。宋人的团体书写，“闪现”了空间活动的诗性特征，并使“三衢道中”凝集成为一个内蕴特别的空间符号。

　　从主体到客体：空间体会的错位感知。

　　诗人在空间活动中的位点觉知、散点移动，生成了三衢道中空间的延展性、流变性，随之而来的“道中”一望无垠、动乱不安之感又反作用于主体，加之通衢之地的认知暗示（“四达谓之衢”、衢道催行），形成主体感知上的客者错位。陆游夜宿衢州驿馆，心绪起浮之下，不由道出“百年细数半行路，万事不如长醉眠”（《寓馆晚兴》）的心声。时空紧缩凝滞于一点之上，诗人慨叹的“衢州孤驿更萧然”何尝不是自己当下的客者描写？杨万里《九月一日夜宿盈川市》诗中“两岸渔樵稍灯光，满江风露更波声”之句，形象描绘了夜色之下茫远空间揉捏、一叶孤舟漂荡之状。如此，诗人不由喟叹“病身只合山间老，半世长怀客里情”。华岳《三衢道中》诗用“浊酒三杯路二千”“故人家在落日边”之说，将空间间隔扩大，这也是旅人孑然为客的心里闪现。

　　“瀫水柯山”是三衢道中的典型意象，在诗篇中经常对举出现，如“浪纹来穀水，地形逼柯山”（李纲《三衢道中》）、“天眷难留，片帆归去，縠水柯山，故人携手”（仲殊《醉蓬莱·报一阳初动》）等。面临恒动的瀫水（又称穀水、縠水等，今称衢江）和隐喻的烂柯山，旅人的动乱之感、过客心境便会被猛然强化。取道衢州以舟行为便，而衢江很多支流为山溪性河流，坡陡水急。“何尝费一棹，才瞬已数里”（杨万里《苏木滩》），“贪看下水船如箭，失却柯山无处寻”（杨万里《下鸡鸣山诸滩望柯山不见三首》）等，道出了舟行的瞬移感和情不自禁的活动感。而作为“岸”的形象出现的烂柯山，是“局上”与“人世”、“不变”与“变”之间激烈抵触的暗示性存在。“局上闲争战，人世任对错”（朱熹《题烂柯山》），“篮舆访客过仙村，千载空余一局存”（陆游《访毛平仲问疾与其子适同游柯山观王质烂柯遗址》），道出的就是置身时空“全局”流变中的不行抵抗和百般无奈。

　　从异乡到故土：空间联系的极化牵引。

　　关于旅人来说，三衢是地舆上的异地、心思上的异乡，与安稳的空间坐标——故土对立为截然的南北极。“道中”的动乱之感和抽离心绪，会影响回归激动，然后牵发“精力望乡”。蒋捷的“朝卷帘看。暮卷帘看。故土一望一心酸，云又迷漫，水又迷漫”（《一剪梅·宿龙游朱氏楼》），赵师侠的“去程何日定。天远长安近。引发新愁无尽。全没个、故园信”（《霜天晓角·三衢道中》），李纲的“行色虚无里，人声烟霭间”“僧房清夜宿，幽梦到乡关”（《三衢道中》），陆游的“宦途商略无安处，迟早归耕剡曲旁”（《过江山县浮桥有感》）等，诗意地出现了望乡、盼乡、梦乡、归乡的系列行为和心思活动。而三衢道中“迷漫”“天远”“烟霭”“无安处”的异乡感触，正是触发望乡体会的重要因素。

　　除了实际中的乡土，“乡”还有以京都为指向的家国之意。“‘家园’又能够由此拓宽为代表国家、民族甚至人类的泛家园含义。尤其是在古代我国，依照家国一体的道德结构，人为地设置了一种由‘家’而‘国’、从家园到王都的实际与心灵出游的特别通道”（梅新林、葛永海《文学地舆学原理》）。南宋时，衢州作为杭州的第二圈层区域（斯波义信《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》），渐离京城却未行远。在地舆可达又心思好像“可见”的情况下，行走三衢道中便易触发这一特别“望乡”。赵鼎的《趋三衢别故人时车驾幸杭州》诗将衢州和杭州共置，并云：“功名元与世缘薄，兵火历来吾道穷。独倚危楼凄望眼，青山很多浙江东。”诗人在衢杭之间西去又东望，有志不伸的落寞和家国忧思栩栩如生。陈亮《七娘子·三衢道中作》云：“卖花声断蓝桥暮。记吟鞭醉帽从前处。蜀郡归来，荆州老去。心境零乱随风絮。”词的上阕又有“当年梦绕蓬山路”之句，诗人或以长安指向杭州，所表达的是如司马相如、王粲般不得志的愤激之情。在诗人隐晦的笔下，衢州被赋予了与杭州对举相望的特别方位。叶适《衢州杂兴二首》诗中有“地跨京师都邑壮，俗兼吴楚谋略深”“堪笑腐儒何用此，只今飘转楚江西”等句。“地跨”一词将衢州与杭州进行了地舆并联，并在心思相望之下扩大了“腐儒”“飘转”的自嘲自怜。诚如李龏所言“南行无罪似流人”（《三衢道中》），陆游南下福建、江西任职时，颇有“似流人”的不平，“去国不胜心破碎，平戎空有胆轮囷”（《夜行宿湖头寺》），“无情最恨寒沙雁，不为愁人说杜陵”（《衢州道中作》）。但是被召入杭再经衢州，语调就变成了“敢辞行路难，渐喜京邑近”（《衢州早行书怀》）。空间渐近之下的心里渐喜，其实是望京之思在“作怪”。

　　从十分到寻常：空间经历的搬运叠合。

　　三衢道中的宋代诗篇书写是两种转向的叠合，即空间经历搬运与宋代文人的日常审美转向的叠合，并以了解之境、寻常之物达到日常经历的投射，以此消弭空间活动带来的不适。毛幵作为原籍诗人，“回忆吾庐，思归去、石溪樵谷。临玩有、门前流水，乱松疏竹”（《满江红·怀家山作》），其思归所念是典型的“小桥流水人家”。正是这样的“溪山人家”，有“家山”“吾庐”的共识，是安排身心之所。王安石《寄平甫弟衢州道中》云：“浅溪受日光炯碎，野林参天阴翳长。幽鸟不见但闻语，小梅欲空犹有香”。在浅溪光影、幽鸟梅香的亲和惬意之中不免睹物思亲。“惋惜一溪桃李树，贪程不得过桥看”（刘克庄《江山道中》），“几树旗枪茶靃靡，一溪鳞甲水潺湲”（胡宿《三衢道中马上口占》）等溪山林间的娓娓道来，皆有依依不舍和似曾相识的亲热。此外，杨万里的《插秧歌》《江山道中蚕麦大熟三首》《衢州近城果园》和辛弃疾的《浣溪沙·常山道中即事》，所写的无不是插秧、麦丰、蚕收、果熟、沽酒、煮鱼、卖瓜等乡下琐碎，但家长里短里却有生趣和温度。三衢之地也有被想念之物，如杨万里“一生爱杀招贤酒”（《过招贤渡》），陆游“名酒忽堕前”（《偶得石室酒独饮醉卧觉而有作》），曾几“欲作柯山点”（《迪侄屡饷新茶二首》）。这些酒茶之事，是诗人既往空间经历与当下环境的结点，途中寻找所喜之物安慰，此后又记忆犹新。

　　要之，“三衢道中”行旅诗所出现的空间活动，既是宋代交通来往之实，也是诗人审美观照下的诗意表达。感知的客化、体会的极化及经历的转化，是其空间审美的根本范式。由此，以“瀫水柯山”“望乡之地”“溪山人家”为特征，“三衢道中”成为一个凝结了主体与客体、情感与理性、实际与经历的诗性空间符号，既蕴含了时空流变的朴素真理，承载了流浪望乡的文学母题，一起也交织着衢州的前史情境、地缘境况和景物环境。

　　《光明日报》（2025年01月27日 13版）。